糖果与秋千

梦游西藏

我在高原之上旅行，暮色降临，大地剩下辽阔与荒芜，远处似有一簇火光，我走近一看，一群人围成圈子，绕着篝火又唱又跳，火光映衬着他们的脸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锅庄？晚上回到帐篷，我看见了阿力，他掏出一把手枪丢在箱子上，说要去追债，我劝他勿要冲动鲁莽，他不听，喝了杯奶茶，抓了块馕，把手枪揣进怀里，就出去了。我大惊失色，顾不上带相机，就追了出去，荒野之上，星空笼罩大地，没有任何人烟气息，只有一些黑色的石头剪影，我跌跌撞撞地走，失去了方向，忽然听到几声枪响，有人冲过来，我大骇，子弹可不长眼，我急忙卧倒在地，在地上我还在想，逃跑者是谁？开枪者是谁？也许就是高原上的偷猎者，果然，他们没有过来，一辆越野吉普追逐一群羚羊而去。

回到帐篷后，我与老古做了商量，她建议我不要在青海逗留了，直接坐大巴去拉萨，我觉得这也是稳妥之计。与众人同行，路上还有导游做介绍，省时省力，何乐而不为？遂答应。

天亮之后，大巴里满满皆是进藏客人。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毕摩，他邀我去他家，我大喜，相聊甚欢，不知不觉之中，车驶上山路，急转盘旋，一侧是绝壁千仞，一侧是悬崖万丈，全车人吓得不敢说话，毕摩淡然，道是更惊险的路还在前方，此刻，我心中已生悔意，觉得不该听信小资们的吹嘘来西藏，但是，又不能叫司机往回开，毕竟，这一车乘客，多数是要去拉萨的，我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，恰在此时，停车了，司机说让大伙儿下车去方便，我下了车，寒风扑面，肚子也饿得咕咕叫，毕摩从布袋里掏出两个糠团，递一个给我，一个自己拿着张口就咬，我问，这看似草团又似糠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，毕摩说，正是藏民平常食物青稞。原来，这就是我向往已久，大名鼎鼎的青稞，我也学他的模样，猛咬一口，装出享受的神态，我的食道的感觉却背叛了我，这青稞就像糠团，粗粝难以下咽。

我硬着头皮吃下青稞团，发现大巴不见了，乘客不见了，两个十八九岁的藏族小姑娘导游不见了，悬崖和绝壁不见了，道路不见了，我和毕摩站在一条蜿蜒的山脊之上，白雪皑皑，山脊犹如一条灰线，毕摩指着山坡下两栋矮小的房屋和一棵矮树说，那就是他的家，邀请我去住宿，我暗暗寻思，这一下去，怎么再上来？上不来了，怎么去拉萨？就谢绝了他的好意，他见我执意不肯，就把披风一展，呼地一声，纵身跃下，我望见他像一只黑色的风筝，在白色山坡上划过一道弧线，迅速变小，到房屋之前，他伸手揽住了一棵矮小的树，戛然停下。我不由感叹，这里的人真厉害，恶劣的自然环境锻炼了居民的技能。

我一个人继续前行，山脊越来越窄小，薄薄的雪里，冒出许多紫色的花朵，我想起扬州那个女作家发的朋友圈里也有这种草的图片，好像是雪莲或者冬虫夏草，就弯下腰，摘了几朵，放入布袋。身后有人问，摘这干嘛？是老古的声音。我诧异，问她何时跟来，她说，她临时改变主意，决定去拉萨，就在大巴发动时跳上了，我坐在前排，她在最后，所以我没看见她。我觉得老古胆小无能，带着她必定走不到拉萨，而眼前的道路艰险，前途未卜，就改变主意，对她说，此去拉萨已断无可能，不如采摘些冬虫夏草去家乡售卖，或许可以挽回些损失，看不到西藏美景，起码没白花路费吧？

说干就干，我和她在山脊上采摘紫色花朵，不一会就摘了半袋子，忽然，她脚下一滑，朝山下坠去，慌乱之中，她抓住了我的裤腿，我也猛然坠下，人在危急时反应最快，我即刻抓住了山脊的岩石，用尽全部臂力往上爬，怎奈两条胳膊敌不过两个人成年人的体重，怎么也爬不回去，我的两臂酸痛，手里的岩石竟然变薄，宛如瓦片渐渐松动，我惊恐万分，大叫：这混蛋的扬州女作家，混蛋的同事庄某，西藏明明如此艰险和不堪，你们为什么吹嘘得犹如仙境？我这一叫，就醒了，正是半夜时分，屋外大雪纷飞，白光映入房间，我大汗淋漓。